就在以色列之行出发前几天,巴以签订了长期停火协议,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这个在多数人心中仍是个战火纷飞的国家。我已经记不起凌晨4点下飞机后奔赴酒店的那份忐忑,也记不清早晨送到房间的报纸上以方打下一架叙利亚飞入以色列领空飞机新闻的具体内容,依旧在我脑海中的只有烙印鲜活的以色列:它阳光明媚,它岁月凝结,它滚滚尘封,它万种风情……
耶路撒冷的美丽与哀愁
很多人喜欢引用犹太经典《塔木德》中的一段话,“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然后继续引申下去“世界若有十分哀愁,九分也在耶路撒冷”,人们习惯于将它描绘成一座悲情城市。的确,自《圣经》时代起,史书上就有它的记载,围绕它的争议连绵不断。然而,当我真正来到这里,走近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教堂里虔诚祷告的信徒、集市里叫卖的阿拉伯人……原来在耶路撒冷的美丽与哀愁背后,散发着坚定不移的生命力和乐观美好的日常生活。
来到耶路撒冷的第一天,我从酒店出来,只见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预示着洁净而干热的一天。旧城的城墙隐约出现在远处,导游小白没有带我们走向旧城,而是朝东部的橄榄山驶去。站在高处远眺,我才明白了小白的用心,耶路撒冷的城市风貌尽收眼底。这个神秘的圣地之城的美丽来自于异乎寻常的质朴,建筑由略带米黄色的耶路撒冷石构成,小白告诉我们,政府规定,城中所有的外墙必须使用统一的色调,这些古老的石料却见证了数千年的历史沧桑。而那些点缀其中的墨绿色灌木丛,则印证了这个城市的坚忍不拔和顽强的斗志。
我们在锡安门下了车,眼前16世纪石灰石高墙围绕的旧城反射出炽热的白色阳光,城门的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枪弹留下的疤痕,沉重的城门背后就是被誉为圣地的老城心脏。经过售卖面包、纪念品和眼花缭乱的糖果的小贩们,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踏上了“苦路”,这是当年耶稣被判受十字架死刑,背起十字架走至各各他山被钉起的一段路程。“苦路”分14站,每站都有传说,记录了耶稣遇难的历程。我们所在的其中一段正是阿拉伯人集市,虔诚的朝圣者、各国游客、大声招揽生意的阿拉伯商贩,还有匆匆走过的正统派犹太人交织在一起,对比强烈。在乱哄哄的集市区找寻那些不起眼的苦路标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最后终于来到一座巨大的石头建筑———圣墓教堂,这是苦路的最后5站,圣徒们相信耶稣就是在这里被钉上十字架、埋葬、复活。教堂中络绎不绝的人潮掩饰不住对圣地的虔诚与感伤。
犹太人认为上帝就在“哭墙”的上方,这里距离上帝最近,所以,不管你有任何愿望,只要写下来塞进墙里,上帝都会让你如愿以偿。正午烈日当头的哭墙前依旧站满了犹太教徒,祈祷者或以手抚墙面、或背诵经文、或将写着祈祷字句的纸条塞入墙壁石缝间。碧蓝的天空下,黄色的墙体,黑色的教徒,构成了一幅和平的画面,此时此刻,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圆顶清真寺与哭墙仅一墙之隔,不知是怎样的运气让我们顺利通过安检,穿过哭墙广场上的木桥顺利进入圆顶清真寺所在的花园。小白说他带客人来哭墙已经不下百次,但是真正进入其中这也只是第三次而已。与老城其他建筑不同,金色穹顶和蓝色马赛克外墙让它成为耶路撒冷最耀眼、最绚丽的建筑。作为伊斯兰教的圣地,虽近在咫尺,却是我们无法逾越的禁地,但是能够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已经一种恩惠了吧。
离开耶路撒冷那日凌晨,我和同伴一起再次钻进老城错综的街道,昏黄的灯光下,我们差点儿迷失了方向。而街巷深处,青石板上偶然一只小猫从屋檐下快速跑过,消失在夜色中。我们跟随它的脚步,圣墓教堂就这样无声地与我们重逢了。月光下的教堂更显庄幽邃深沉,一名守夜的士兵疲惫地坐在角落里,这份静谧与和平让人感动,不论世事如何变化,只要有信仰,这份纯真和善良就会永远保留着处子般的魅力。
左手沙漠右手海水
我们在烈日笼罩下的黄色荒原上一路前行,车窗外一切景色都显得炽热无比,一面是寂静异常的死海,另一面是犹大沙漠。马萨达光秃秃地融入戈壁沙漠的一片土黄中,并无特别之处。小白告诉我们,这里记载了犹太民族历史上最悲壮记忆。马萨达最初是希律王建造地一座山顶宫殿,由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公元70年,罗马人攻打耶路撒冷,第二圣殿被摧毁,幸存地犹太起义军及难民逃到马萨达。罗马人围攻马萨达长达3年之久,最终攻破后,发现城中是近千具犹太人的尸体,惨烈的情景,无法不让罗马人动容。原来,就在马萨达被攻陷前,他们做出了决定,宁愿选择自由地死去,也不要被奴役,于是他们想到了自杀。但按犹太教义规范,人们不能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经过大家商议选出一人将其余的人杀死,然后这个人再违反教义而自杀。
还没从这个悲壮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我们已经乘缆车上到马萨达的顶端,登上这个易守难攻之城,如今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和马萨达所处的戈壁沙漠一样,视野所及之内几乎没有任何植物,仅有的一棵小树守护着几百平方米内唯一的水源补给站,死海边的热风似乎要扫尽我体内最后一滴的水分。残恒断壁中依然可以看出希律王时代的奢华,还有几千年前的沧桑和犹太人的苦难。马萨达上有一面以色列国旗,是每位以色列新兵宣誓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整齐列队,集体宣誓般高喊:“我在此保证,马萨达永不再陷落!”
从马萨达到死海酒店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稍作安顿后,两辆越野车把我们带到犹大沙漠,做了一场比漂浮死海更特别的体验。犹大沙漠并不是沙丘状,都是一座座的沙土山,越野车一路飞驰,颠簸在山谷中。向导告诉我们,两旁到沙土山都是风化而成到,在几千年以前这里就是死海海域,说罢他停下车,把水浇到石头上,泛起点点白色盐粒。越野车载我们到一片开阔高点,中间低洼的水域是负海拔417米的死海了,隔岸相望便是约旦。
初中时就学到《死海不死》的课文,今天终于与它相逢,空气中夹杂着些许盐的味道,海面在朝阳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来到死海,漂浮是必须经历的,脚踩沙石往里走,突然觉得有些扎脚,原来是死海盐的沉积物。然而躺在死海上看书读报,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若是不小心失了平衡,就能体验到死海的水究竟有多咸了。若是咸水溅入眼睛里,那就更加疼痛难忍,必须立刻去淋浴下冲洗干净。我最终还是抓住诀窍,悠然地漂浮在水面上,看着碧蓝无云的天空,这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件激动的事情吧。
特拉维夫醉生活
从耶路撒冷出发,一路向西。浪漫也许就是那种在你结束旅行很久之后,还会回味那里的阳光味道。来到地中海边的城市——特拉维夫,这是一个与耶路撒冷截然不同的世界。耶路撒冷当然也有高楼,但并不密集,而特拉维夫完全是一副时尚面孔,与高楼林立的都市无异,平坦笔直的大街延伸而去,街头绿地和花园随处可见。沿着沙滩分布着众多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度假酒店,灿烂的阳光、悠长的海岸线、金黄的沙滩上身着游泳衣的时尚男女在海边嬉戏。这一刻我想到,如果来到以色列的第一站是特拉维夫,那这里一定与我想象之大不同。这是一座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惊艳的城市,但在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里,在这个充满惊喜的闲适之城用心挖掘,才体会到特拉维夫慢调的悠然生活。
用最慢的速度前进,用最直观的角度感受,没错,难得半天自由时间,我们决定用双脚丈量特拉维夫的大街小巷。与前一天骑行匆忙扫街不同,烈日当空的午后,在大汗淋漓的骑行过程中,难免会忽略身旁的风景。然而,当我漫步其中时才真正看清了她美丽的面容。市中心的罗斯柴尔德大街更像是一座长长的公园,走在被高耸的树木包裹的大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对于长久地呆在充满尾气与喧嚣空间里的我来说,这里纯净的空气叫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恭敬。特拉维夫人喜欢喝咖啡,咖啡馆充斥着城市的各个角落,走累了便找一家坐下了,静静地观察来往的特拉维夫人,在街上的行人虽互不认识彼此间却有种温馨友好的氛围。
罗斯柴尔德大街16号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建筑,这里曾是特拉维夫第一任市长梅尔·迪森高夫的家,现在是以色列独立博物馆。街道两旁茂密的树木后面陈列着一栋栋大同小异的白色建筑,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特拉维夫著名的世界遗产——白城。对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来说,这些房子似乎过于平淡,走不了多久便没了观赏兴致。但是,它的历史意义远远大于审美意义,包豪斯建筑可谓开启了现代建筑的先河,有了这样的革新,西方建筑才从繁复的建筑风格中解脱出来,发展成现在的以实用和极简为主流的建筑思想。细看下来,这些简洁明快的建筑在特拉维夫湛蓝的天空下显示出时光沉淀的大气与从容。
对于特拉维夫来说,雅法古城似乎是一个时空交错的神奇存在,现存的雅法古城建于奥斯曼帝国时期,是拥有3500多年历史的老城区。雅法也是世界上有据可查的最古老的港口城市之一,如今,退去了昔日繁忙港口身份的古城也并不清静,四下里全是人和车。淡黄色的石头房子、如走迷宫般的街巷轻易地把我的记忆拉回热闹的耶路撒冷集市,与之不同的是,纵横交错的小巷成为了艺术家和设计师的聚集区,绘画、雕塑、首饰等各式工艺品都出自这街巷中的石头房里。同样位于古城中的伊拉娜·古尔(Ilana Goor)博物馆里面陈列着艺术家天马行空的作品,大到巨型的青铜雕塑,小至一个洗手间的微型雕塑门把,甚至是厨房的铜锅也艺术般地排列并悬挂着。这座博物馆同时是伊拉娜·古尔的家,有缘的是,离开博物馆时,我们与78岁的艺术家相遇,至今依然保持着充沛的创作激情的她,才能塑造出这个温暖又极具个性的艺术空间。
离别前的晚餐选在特拉维夫海港区,夕阳快下山时,海边的餐厅和酒吧已经灯火摇曳,沿着海滨木栈道一家接一家的美味餐厅,遮阳伞连成一条起伏的波浪,与海浪交相呼应。此时,天空金色耀眼,海面也全是金色,海滨道上,骑车的、散步的人群在逆光中,全披上了金光。海风轻抚,我们在慵懒的海浪声和清脆的玻璃杯碰撞声中沉醉,目送最后一抹夕阳,充满不舍。(荆京)